第一百七十七章 兄弟

城郊废弃棉纺厂,诺大的厂房里空空****,唯有正中央的一根柱子上,被五花大绑的“无恶大师”正在杀猪一样嚎叫个不停,试图能喊出个好骗的主儿来把自己给放开。

董孝麟他们一到了这废弃工厂就忙着在一堆废弃的厂房宿舍里,找个带暖炉的房间让沈鹃住下,所以他已经在这儿被绑了足有半个多小时了。

相比被逮住拷问,他在这儿一个人没人管没人问跑又跑不了,喊破喉咙也没见有人来,也算是上是多么舒服的待遇!

“救命啊!”

“有没有王法啊?!”

“要杀要剐也利落点啊,把我绑这儿不理乎了是什么意思啊?!”

……

等到董孝麟他们安置好了沈鹃回到厂房,还没靠近就听见那满嘴跑火车的老和尚还在没完没了地絮絮叨叨,董孝麟倒是也不废话,从地上随手捡了根铁棍子就一路拖着朝他走了过去。

阿针知道董孝麟这也只是吓唬吓唬倒是也没拦着,可没想到董孝麟一过去二话不说抡起铁棍就朝着老和尚的脑袋挥了过去,吓得她想拦着都来不及。

“别!”

阿针话音未落,却见那显然能把老和尚脑袋砸开花的铁棍竟然在董孝麟精准的控制下稳稳地停在了半空,距离老和尚的太阳穴也不过一个指节的距离,虽说是虚惊一场,但也足够让那老和尚彻底吓破了胆。

见已经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董孝麟这才收起铁棍,坏笑着扬了扬下巴:“能聊吗?”

老和尚让他刚才那一下吓得**一紧差点尿一裤子,一听这话立马就气急败坏地吼道:“聊个屁啊?!你们好歹也是吃官家饭的,怎么比土匪、强盗还不如?居然对出家人下手?!难道你就不怕天道轮回因果报应吗?”

“哦,出家人是吧?”董孝麟挠挠后脑勺,又开始摆弄铁棍,“可我董孝麟一向神呀佛呀都不惧的哎!而且你之前还看到我劫狱,在这荒山野岭的神不知鬼不觉把你一消灭,倒是比留着你省事儿!本想着你要是还能对我们破案有点儿用或许能留你一条命,可你要是这个不配合态度的话,那就针是没法儿聊了,你也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啊!”

他说罢就又抬起铁棒挥舞了两下,摆出个打棒球似的姿势,脸上还带着骇人的微笑,一副准备大开杀戒的架势。

眼看那吓人的铁棍就又要抡过来,老和尚立马闭着眼睛死命缩着脖子,一个劲儿嚷道:“聊!你要聊什么都行!”

他等了许久,却迟迟不见再有动静,等他战战兢兢睁开眼睛,就看见董孝麟正举着那一看就分量不清的铁棍指着他,目光森冷地说道:“规矩很简单,我们问你来答,敢让我们发现你说一句谎话,再跟你打招呼的就是棍子!你要是有自信脑袋比铁棍还要硬,那大可以试试!懂了吗?”

“不用试,完全懂了!”老和尚疯狂点头如小鸡啄米,“各位想知道什么,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看他这样的态度,董孝麟放下棍子回头冲阿针眨了眨眼,阿针弯了弯眉眼没敢笑出声,算是给了他赞许。

能在阿针跟前显摆,董孝麟自是十分受用,嘴角不自觉地就要往上扬,余光瞥见小四眼正一脸傻眼地看着自己,他这才尴尬地歪了歪脖子,努力让自己严肃一点,冷冷地对老和尚说道:“叫什么?”

老和尚立马答道:“老衲乃莲若寺住持无恶大师……”

“你想死是吧?”董孝麟立马来了脾气,“糊弄鬼呢?就你这操行哪点儿像是出家人?还住持?拄个棍儿就是要饭的?剃个光头就都是和尚?”

见董孝麟明显是个暴脾气,老和尚好半天才哼哼唧唧地接着说道:“的弟弟!”

他这没头没脑蹦出来三个字,董孝麟火都蹿到天灵盖了却忽然反应过来:“你是无恶大师的弟弟?亲弟?”

“嗯。我叫付二保,跟我哥付大宝是孪生兄弟。”老和尚点点头,“我们家原本在西北老家也算是医学世家,我哥年纪轻轻就成了我们当地的名医,后来要不是因为死了老婆,他也不会看破红尘,法号无恶落发为僧。”

董孝麟又问道:“那你呢?你们家不是医学世家?你怎么会跑来上海坑蒙拐骗冒充你哥?”

老和尚满脸苦相:“我也不愿意啊!说来也是惭愧,同样都是一母同胞,我哥大保学什么灵什么,那些千金方什么的五六岁就倒背如流,可我却是连十几页《本草纲目》都念不下来,更别说是给人开方子了!我哥离家以后,我就被爹给抓住学医,结果没两年他就被我气死了,家里的药材行和衣馆也没撑过半年就被我抵给了赌场,我在老家举目无亲只能四处打听大哥的下落,这才知道他已经不在老家的寺庙,而是辗转到了上海莲若寺,甚至还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住持,所以我就只能来投奔他了!他虽说出了家,但好歹也是我亲哥,虽然生气我败光了家产气死了爹,但也是骂了我一顿就把我安顿在莲若寺里了……”

董孝麟立马追问道:“所以在莲若寺给人看病开方的到底是谁?是你还是你哥?”

付二保眼神躲闪,偷偷看了一眼董孝麟手里那根一直没离手的铁棍,知道保命要紧,所以还是咬了咬牙说道:“大部分时候是他,有时候他要是不在,我就……我就帮他接待一下……”

董孝麟一脸嫌恶:“你可真会给脸上贴金,你那是帮忙接待?我看你就是想打着你哥的旗号挣钱吧?还烫了一脑袋疤,你可真够努力的啊!”

“哎呀这不也是让逼得没办法吗?”付二保撇撇嘴还挺委屈,“我那个大哥虽说是给我安排了住处,可就没再给过我任何优待了啊!零用钱没有,除了念经也没个别的让我干,我想干脆出家好歹能名正言顺拿点儿香火钱花他却絮絮叨叨说我六根不净入不得佛门,虽说我打小儿就是个吃素的命吃点荤腥就要吐,但是天天在庙里跟着那些秃驴啃白菜帮子豆腐块儿,连口烧酒都喝不上,也没有买下酒菜的钱,这不是要我命呢嘛!”

董孝麟不想再听他继续废话:“你哥有你这种弟弟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你在莲若寺里怎么混吃等死我没兴趣知道,我只问你,钱正雄、冯虎、高云山这几个人你认不认得?”

付二保眨眨眼明显在思考,好半天才说道:“你说的这三个人,我不认识!”

董孝麟立马红了眼,手里的铁棍又抡了起来,吓得付二保赶紧说道:“哎呀你能不能稍微平静一点,你老这么吓唬我,我要是死了你可真是什么都不要想着知道了!”

董孝麟冷笑道:“没关系,从你这儿问不出来,我可以去问你大哥,抓他回来审个清清楚楚!我们巡捕房要的无非就是个顶包的倒霉蛋,我管你是老大还是小弟,只要能让我应付着交了差,那就都一样!”

说到这儿他的笑容就带了几分邪气:“不过你猜,你哥出了家还会不会撒谎啊?要是他跟你似的给我来个一问三不知,把罪名全都推到你头上,那可就……”

“那我可就冤枉死了!”付二保立马梗直了脖子急着说道,“对,我承认这几个人我都假冒他付大保的身份坑了他们点儿钱,可那害死人的药可不是我给出去的,那可都是他付大保给出去的啊!”

董孝麟看了一眼阿针,阿针立马说道:“挨个说,钱正雄是怎么回事?”

付二保这会儿生怕自己的话没人信,赶紧就语速飞快地解释道:“那个钱老板又迷信看着又傻有钱,我不吭他一点儿我都对不起自己啊!所以我就趁着有天我哥不在,直接登门去了他家里找他,想着能不能想办法从他那儿坑点钱,结果他那人看着有钱其实抠门得要死,缠着我给他算了个吉日开什么集资晚会,然后随手打发了我一点儿就算了,还不如他那个小情人给力呢!”

阿针:“谭佳丽?”

“对对,就她!”付二保看起来有点得意,“她也挺简单,不过就是想要跟人家大老婆争个宠而已,倒是挺舍得下血本,我给她出了个主意就搞得钱正雄对他老婆的名字犯了嘀咕,她也没亏待我,出手阔绰地就跟钱家家产都是她的一样!”

这话倒是说得过去,谭佳丽虽然看起来身份卑微,但其实掌握着钱正雄的财路,是个不容小视的女人,而付二保交代的这些,倒是也跟之前接触谭佳丽时的那些口供对得上。

阿针立马问道:“那钱正雄所服用的药?”

“你说那个叫幻灵散的药是吧?”付二保的脸上看起来有了几分惧色,但还是说道,“那东西我是真不知道我哥干嘛要给他吃,虽说那个药也有些治疗作用,但我哥明知道这药弊大于利,还是给钱正雄开了很大的分量。这些事儿都是谭佳丽问我的,说是想问清楚那个药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钱正雄吃了以后感觉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什么的,可我压根不清楚什么幻灵散的事儿,所以只能打着哈哈糊弄过去。至于我哥那边,我瞒着他挣了谭佳丽的钱自然也不敢问什么,索性就把那当一锤子买卖,后来钱正雄再来寺里我就避开了。后来看报纸知道钱正雄出了事,我都没往那个药上面想。”

阿针听了这话眉头不由得紧蹙:“意思是你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个药有问题?你哥知道你接触钱正雄吗?”

“他应该不知道吧!”付二保眨了眨眼似乎在回忆,“本来我这小买卖做得其实挺隐秘的,要不是那个开赌狗场的冯虎太烦人,我哥也不会发现我冒他的名!”

董孝麟问道:“你别大喘气,他怎么发现的?你又是怎么骗冯虎的?”

付二保满脸讪笑:“不要说‘骗’这么难听嘛!他自己说他感觉财路不顺,问我是不是名字不旺财,你说这不是送上门的生意?我认识的字儿有限,索性就给他起了个‘冯一’的名字,随口让他在办公的地方立个衣冠牌位,上面写着他原先的名字‘冯虎’,晨昏三炷香供起来,就当是名字替他去死了。老实说这种话,我自己后来想想都扯得慌,没想到他还真信了,全部照办!过了几天就来跟我说这招儿真有用,他的赌狗场旺得不得了,问我能不能再给他加点儿偏财。结果我还没想出新说辞,他就忽然问我怎么觉得我跟平时不一样了呢?”

阿针愣了下,立马说道:“戒疤?”

付二保催了口唾沫:“可不嘛!我当时是找了个挺扯的理由糊弄过去了,可后来想想不是个事儿,索性就拿烟头给自己烫了几个,起码看着跟我哥彻底一样了嘛!”

谁能想到,这一脑袋看着颇有讲究的戒疤,居然是拿烟头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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